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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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點左右，萊娜拿出本倫納德最新的小說，名為《人生的沈浮》，開始一本正經地為我們朗誦。
對我來說，在大庭廣眾面前被朗誦作品是一件極難面對的事，所以我素來認為我不適合做一個作家。我觀察了一會兒倫納德的表情，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桌面，根本沒聽萊娜講話。威廉斯則是一種故作深沈的模樣，他把紙煙夾在手指間，很久才抽一口。
戴維斯看起來聚精會神地望著聲情並茂的萊娜，我很懷疑這是一種作秀，因為我發覺他的眼睛很久才眨一次。當我應付那些我不想理會的長篇大論，我常常也作出這種煞有介事的模樣，其實思緒早就飄到了我家裏的廚房，想看看明天的晚餐是什麽。
除了最先開始的女主人公名叫克勞迪婭外，我什麽都沒記住。時鐘敲了十二下，這場漫長的宴會即告結束。
在我從萊娜的房子走到大街上時，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倫納德突然拽住我的衣袖。我站在大街上，偶爾有幾輛馬車從我們身後呼嘯而過。他不說話，烏黑的眼睛盯得我心裏發怵，只好由我開口。
“什麽事兒？”
“我要給你樣東西。”
“好吧。”我把手攤開，他無視我的動作，把一個木板一樣的東西貼在我胸口。我差點兒任它掉到地上。
“我不常送東西給別人。”
借著路燈，我看見那塊木板上印著一行燙金字——人生的沈浮。
“為什麽給我？”
“不知道。但感覺就應該給你。”
說起來也奇怪，我無法猜忌他有著和其他作家一樣的諂媚的獻藝。一個其貌不揚也沒有身份的作家想要在表現出趾高氣揚的模樣需要更多的勇氣，我也不認為他會主動迎合或者討好上流社會。他年紀不小，我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可是在我今天來這兒之前，我對此人一無所知。
“什麽感覺？”
他頓了很久開口，“你認識阿蓋爾先生。”
“就因為這個？萊娜也認識阿蓋爾，你幹嘛不把書送給阿蓋爾？”
“沒有送給他的必要。”
“你覺得他心裏看不起你。”
“我確實認為他在愚弄我，但並非看不起我。他愚弄過很多人。”
我沒有接他的話。他又接著說：“如果一個人像一陣風那樣隨心所欲，我感覺向他搭話都會顯得自己愚昧至極。”
“萊娜把他找來之前，有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萊娜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對她做什麽事，認識哪些人毫無興趣。”
“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讀一下。”
“如果讀不下去，千萬別勉強。”
“到那時我該怎麽辦？”
“若你能寫信告訴我緣由，我將感激不盡。”
“我明白了。”
“晚安。”
“晚安。”我和他揮手示意，上了馬車。
威廉斯並沒有從坎農街搬走，有一次我經過那裏，叫馬丁把車子停在遠處，透過車窗看大街上的景象。我看見威廉斯衣冠楚楚地從門裏出來，很快從不知道什麽地方駛來一輛馬車載著他走了。
我目睹著那輛馬車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坎農街的盡頭。也讓馬丁把車子駛回家。
倫敦步入秋天的一個夜晚，我在斯特蘭德大街上遇到了亞當·斯萊克。他看起來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走過一排排的旅館和商店，我從斜對面喊了他的名字，他停下腳步擡起頭來看我。
過了一會兒，我們一起走進當時曾經一起消磨時光的埃文斯餐廳。我們交換了近況，我問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說皇家自由醫院想聘用他為教授，他感到非常煩惱。一方面他不想離開白教堂區，另一方面他的生活已經嚴重入不敷出。
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能給他更多的建議，我只能選擇成為一個傾聽者，一塊無法排憂解難的石碑，等他所有的熱情自傾訴的終止而散盡。我終於原形畢露地展現出我的目的。
“你認識哈裏·倫納德嗎？”
“不認得，在報紙上見過幾次，有什麽事？”
“你覺得他文章怎麽樣？”
“我壓根兒沒讀過他的東西，他找上你了？”
“他送我一本他的小說，因為我認識威廉斯。”
“他倒也有頭疼的倒懸之急或是一個得了產褥熱的妻子。”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威廉斯對他做出了一個很神秘的承諾。他聲稱對倫納德的一夜成名深信不疑。”
“那你覺得這個倫納德的書怎麽樣。”
“說實話我還沒看，從第一行開始我就覺得不耐煩，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討厭冗長的封號和人名。”
“我不確定提這件事情會不會顯得不適時宜。”他那灰色胡須交錯的臉頰因兩杯苦艾酒變成了紅色，眼神也懶散起來。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這是一種淺顯的偽裝，我從來沒有聽過他因醉酒鬧出過笑話。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很註重細節的人。”
“那位高調的史密斯子爵閣下又被卷上了風口浪尖，之前人們常說就算他向瓦拉幾亞公國和蒙特內格羅的公主示好，她們就會毫不猶疑地向他求婚。也不知道是得不到他垂青的公爵夫人還是對他妒火中燒的勳爵們之間達成了一種約定俗稱的說法，認為他與柏林大學的醫學博士阿蓋爾的妻子正打得火熱。”
“真奇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以為事關史密斯子爵，這些艦隊街上的報社一定不遺餘力。”
“這些話很齷齪失禮，他們稱阿蓋爾為綠帽醫生或綠帽博士。但是阿蓋爾從來不會把這些家長裏短放在眼裏，他表現得太過泰然自若，事事如常，以至於只給別人留下捕風捉影的自由。在皇家自由醫院邀請我的內部舞會上，我聽到同行們對此議論紛紛，這些愚蠢之徒對阿斯塔西亞的長相輪番地猜忌和轟炸。你能想象到世俗最熱衷的話題無非男女私情間男子的身份是否足夠高貴，女子的容顏又能否驚世駭俗。我一言不發地用酒把自己灌飽，拍拍屁股走人。”
我聽到他直呼阿蓋爾太太的教名，露出十分愕然的神色。
“我參加過他們的婚禮。”斯萊克說。
“阿蓋爾夫人說他那時候還很羞怯。”
“是嗎？”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可不要把我當成是身患絕癥的患者哄騙。”我也跟著笑了笑。
“那是因為他那時非常青澀、靦腆，由於剛剛從大學畢業，對誰都不怎麽說話。做事比以前更加一板一眼。他在公學上學的那段日子，努力想跟他們打成一片，雖然話也不多，但願意參加幾乎所有的社交活動。他那個時候樣子不怎麽好看，讓人感覺有些遲鈍。從柏林回來後就更傻裏傻氣了，一定是德國人的錯。但是人各有所愛，有的女人吃晚餐時偏偏不喜歡喝酒。”
“你確定是‘有的女人’而不是阿斯塔西亞這一個。”
他又大笑著，將餐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聽我說，你別看他這樣，以前也受過歡迎。”
“其實這對我來說倒不難想象。他最近改頭換面成了一名衣著入時的上流紳士。我不認為你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我知道。其實我早就對他說過，他不適合做一名醫生，病房和手術室對他來說太小了，他應該到更寬闊的空間中去，那裏有更好的視野。”
“但是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我頓了頓。
“是的，你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強如烈焰的渴望，一種蓬勃又激烈的有因性。就像基督教徒從不懷疑上帝是宇宙背後的第一動力因那樣，他對自己的雙手天生就被塑造成握手術刀的形狀深信不疑。你有時候能從他的眼神、言語和動作裏察覺出他那註定悲慘的理想。我對那種人工痕跡過重的信仰式理想感到厭煩。”
“你認為他不能成為一個好醫生嗎？”
“正相反，他是一個能超越近乎所有同行的優秀醫生。我們行業裏有一句盡人皆知的玩笑，想要知道一個醫生的道德是否足夠高尚，就要看他入不敷出的程度。”
“你應該讓他把一百英鎊還上。”
“哈哈，如果他寫占蔔書賺了錢，我還要加收五十英鎊的利息。我的好朋友，你讓我想到了一件趣事。阿蓋爾拿到學位那會兒不知道怎麽的就已經身無分文了，為了養活自己，在倫敦火急火燎地找了許多工作，最誇張的時候一次擔任五家醫院的助理。他的婚禮得到了主教的特別許可，幾乎就是在聖詹姆斯街上的一家照相館裏完成的。
“阿斯塔西亞的婚紗無緣無故地裂了，整個場面亂得不可開交。阿蓋爾竟然把相機上的法蘭絨厚布扯下來罩在阿斯塔西亞身上。那個攝影師，什麽塞繆爾·弗蘭斯克貝爾蒂，當時氣急敗壞地跳起來質問阿蓋爾碰壞了他的相機該當如何。阿蓋爾拿他一貫的那種叫你確信目中無人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他的怒火‘騰’得一下被點著了。阿蓋爾一心只想把不知所措的阿斯塔西亞扶到角落裏避人耳目。弗蘭斯克貝爾蒂揚起拳頭，鉤住阿蓋爾的胳膊對他破口大罵。
“我本來等在街口的一家小教堂裏，有人跑過來跟我說照相館裏出了點狀況。我在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闖入相館，拉住了躍躍欲試的弗蘭斯克貝爾蒂，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差點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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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十點左右，萊娜拿出本倫納德最新的小說，名為《人生的沈浮》，開始一本正經地為我們朗誦。
對我來說，在大庭廣眾面前被朗誦作品是一件極難面對的事，所以我素來認為我不適合做一個作家。我觀察了一會兒倫納德的表情，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桌面，根本沒聽萊娜講話。威廉斯則是一種故作深沈的模樣，他把紙煙夾在手指間，很久才抽一口。
戴維斯看起來聚精會神地望著聲情並茂的萊娜，我很懷疑這是一種作秀，因為我發覺他的眼睛很久才眨一次。當我應付那些我不想理會的長篇大論，我常常也作出這種煞有介事的模樣，其實思緒早就飄到了我家裏的廚房，想看看明天的晚餐是什麽。
除了最先開始的女主人公名叫克勞迪婭外，我什麽都沒記住。時鐘敲了十二下，這場漫長的宴會即告結束。
在我從萊娜的房子走到大街上時，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倫納德突然拽住我的衣袖。我站在大街上，偶爾有幾輛馬車從我們身後呼嘯而過。他不說話，烏黑的眼睛盯得我心裏發怵，只好由我開口。
“什麽事兒？”
“我要給你樣東西。”
“好吧。”我把手攤開，他無視我的動作，把一個木板一樣的東西貼在我胸口。我差點兒任它掉到地上。
“我不常送東西給別人。”
借著路燈，我看見那塊木板上印著一行燙金字——人生的沈浮。
“為什麽給我？”
“不知道。但感覺就應該給你。”
說起來也奇怪，我無法猜忌他有著和其他作家一樣的諂媚的獻藝。一個其貌不揚也沒有身份的作家想要在表現出趾高氣揚的模樣需要更多的勇氣，我也不認為他會主動迎合或者討好上流社會。他年紀不小，我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可是在我今天來這兒之前，我對此人一無所知。
“什麽感覺？”
他頓了很久開口，“你認識阿蓋爾先生。”
“就因為這個？萊娜也認識阿蓋爾，你幹嘛不把書送給阿蓋爾？”
“沒有送給他的必要。”
“你覺得他心裏看不起你。”
“我確實認為他在愚弄我，但並非看不起我。他愚弄過很多人。”
我沒有接他的話。他又接著說：“如果一個人像一陣風那樣隨心所欲，我感覺向他搭話都會顯得自己愚昧至極。”
“萊娜把他找來之前，有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萊娜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我對她做什麽事，認識哪些人毫無興趣。”
“我知道了，我會試著讀一下。”
“如果讀不下去，千萬別勉強。”
“到那時我該怎麽辦？”
“若你能寫信告訴我緣由，我將感激不盡。”
“我明白了。”
“晚安。”
“晚安。”我和他揮手示意，上了馬車。
威廉斯並沒有從坎農街搬走，有一次我經過那裏，叫馬丁把車子停在遠處，透過車窗看大街上的景象。我看見威廉斯衣冠楚楚地從門裏出來，很快從不知道什麽地方駛來一輛馬車載著他走了。
我目睹著那輛馬車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了坎農街的盡頭。也讓馬丁把車子駛回家。
倫敦步入秋天的一個夜晚，我在斯特蘭德大街上遇到了亞當·斯萊克。他看起來正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走過一排排的旅館和商店，我從斜對面喊了他的名字，他停下腳步擡起頭來看我。
過了一會兒，我們一起走進當時曾經一起消磨時光的埃文斯餐廳。我們交換了近況，我問他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他說皇家自由醫院想聘用他為教授，他感到非常煩惱。一方面他不想離開白教堂區，另一方面他的生活已經嚴重入不敷出。
在這個問題上我並不能給他更多的建議，我只能選擇成為一個傾聽者，一塊無法排憂解難的石碑，等他所有的熱情自傾訴的終止而散盡。我終於原形畢露地展現出我的目的。
“你認識哈裏·倫納德嗎？”
“不認得，在報紙上見過幾次，有什麽事？”
“你覺得他文章怎麽樣？”
“我壓根兒沒讀過他的東西，他找上你了？”
“他送我一本他的小說，因為我認識威廉斯。”
“他倒也有頭疼的倒懸之急或是一個得了產褥熱的妻子。”
“我覺得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威廉斯對他做出了一個很神秘的承諾。他聲稱對倫納德的一夜成名深信不疑。”
“那你覺得這個倫納德的書怎麽樣。”
“說實話我還沒看，從第一行開始我就覺得不耐煩，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討厭冗長的封號和人名。”
“我不確定提這件事情會不會顯得不適時宜。”他那灰色胡須交錯的臉頰因兩杯苦艾酒變成了紅色，眼神也懶散起來。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這是一種淺顯的偽裝，我從來沒有聽過他因醉酒鬧出過笑話。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很註重細節的人。”
“那位高調的史密斯子爵閣下又被卷上了風口浪尖，之前人們常說就算他向瓦拉幾亞公國和蒙特內格羅的公主示好，她們就會毫不猶疑地向他求婚。也不知道是得不到他垂青的公爵夫人還是對他妒火中燒的勳爵們之間達成了一種約定俗稱的說法，認為他與柏林大學的醫學博士阿蓋爾的妻子正打得火熱。”
“真奇怪，我什麽都不知道。我以為事關史密斯子爵，這些艦隊街上的報社一定不遺餘力。”
“這些話很齷齪失禮，他們稱阿蓋爾為綠帽醫生或綠帽博士。但是阿蓋爾從來不會把這些家長裏短放在眼裏，他表現得太過泰然自若，事事如常，以至於只給別人留下捕風捉影的自由。在皇家自由醫院邀請我的內部舞會上，我聽到同行們對此議論紛紛，這些愚蠢之徒對阿斯塔西亞的長相輪番地猜忌和轟炸。你能想象到世俗最熱衷的話題無非男女私情間男子的身份是否足夠高貴，女子的容顏又能否驚世駭俗。我一言不發地用酒把自己灌飽，拍拍屁股走人。”
我聽到他直呼阿蓋爾太太的教名，露出十分愕然的神色。
“我參加過他們的婚禮。”斯萊克說。
“阿蓋爾夫人說他那時候還很羞怯。”
“是嗎？”他哈哈大笑起來。
“你可不要把我當成是身患絕癥的患者哄騙。”我也跟著笑了笑。
“那是因為他那時非常青澀、靦腆，由於剛剛從大學畢業，對誰都不怎麽說話。做事比以前更加一板一眼。他在公學上學的那段日子，努力想跟他們打成一片，雖然話也不多，但願意參加幾乎所有的社交活動。他那個時候樣子不怎麽好看，讓人感覺有些遲鈍。從柏林回來後就更傻裏傻氣了，一定是德國人的錯。但是人各有所愛，有的女人吃晚餐時偏偏不喜歡喝酒。”
“你確定是‘有的女人’而不是阿斯塔西亞這一個。”
他又大笑著，將餐桌上的酒一飲而盡。
“聽我說，你別看他這樣，以前也受過歡迎。”
“其實這對我來說倒不難想象。他最近改頭換面成了一名衣著入時的上流紳士。我不認為你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我知道。其實我早就對他說過，他不適合做一名醫生，病房和手術室對他來說太小了，他應該到更寬闊的空間中去，那裏有更好的視野。”
“但是我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我頓了頓。
“是的，你能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強如烈焰的渴望，一種蓬勃又激烈的有因性。就像基督教徒從不懷疑上帝是宇宙背後的第一動力因那樣，他對自己的雙手天生就被塑造成握手術刀的形狀深信不疑。你有時候能從他的眼神、言語和動作裏察覺出他那註定悲慘的理想。我對那種人工痕跡過重的信仰式理想感到厭煩。”
“你認為他不能成為一個好醫生嗎？”
“正相反，他是一個能超越近乎所有同行的優秀醫生。我們行業裏有一句盡人皆知的玩笑，想要知道一個醫生的道德是否足夠高尚，就要看他入不敷出的程度。”
“你應該讓他把一百英鎊還上。”
“哈哈，如果他寫占蔔書賺了錢，我還要加收五十英鎊的利息。我的好朋友，你讓我想到了一件趣事。阿蓋爾拿到學位那會兒不知道怎麽的就已經身無分文了，為了養活自己，在倫敦火急火燎地找了許多工作，最誇張的時候一次擔任五家醫院的助理。他的婚禮得到了主教的特別許可，幾乎就是在聖詹姆斯街上的一家照相館裏完成的。
“阿斯塔西亞的婚紗無緣無故地裂了，整個場面亂得不可開交。阿蓋爾竟然把相機上的法蘭絨厚布扯下來罩在阿斯塔西亞身上。那個攝影師，什麽塞繆爾·弗蘭斯克貝爾蒂，當時氣急敗壞地跳起來質問阿蓋爾碰壞了他的相機該當如何。阿蓋爾拿他一貫的那種叫你確信目中無人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他的怒火‘騰’得一下被點著了。阿蓋爾一心只想把不知所措的阿斯塔西亞扶到角落裏避人耳目。弗蘭斯克貝爾蒂揚起拳頭，鉤住阿蓋爾的胳膊對他破口大罵。
“我本來等在街口的一家小教堂裏，有人跑過來跟我說照相館裏出了點狀況。我在完全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闖入相館，拉住了躍躍欲試的弗蘭斯克貝爾蒂，他狠狠推了我一把，我差點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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